流水東逝,落葉紛飛,無數歲月從人世間匆匆行過,這一片中土大陸上,不斷上演著人間的繁榮興衰,不知不覺,三千年就這樣悄然而去,人世間在經歷了無數次的硝煙彌漫后,終于在種田好把式帥氣小哥劉秀騎著耕牛的沖鋒陷陣中迎來了東漢的繁榮昌盛。
“妖孽,納命來!”
東漢都城洛陽西城郊有個蒲柳村,就在蒲柳村的小河邊,一幫孩子正在玩游戲,大的有七八歲,小的大概四五歲的樣子,其中一個穿著白汗衫紅花短褲又高又狀的小胖子正惡狠狠地揮舞著柳枝追打其他孩子。
就聽他們邊嘻嘻哈哈跑著,邊叫著:“追不上追不上!”
領頭的是一名穿著青色粗布衫長地卻極為漂亮的男孩,他哈哈大笑:“小的們,咱們上樹!”
“哮天犬!追!”小胖子滿頭大汗跑不動氣喘吁吁大喊著。
“汪汪汪!”一只巴掌大的黃色小土狗奶聲奶氣地叫著,撅著屁股往前跑,因為腿太短的緣故,看起來十分滑稽。
但是很快,一幫孩子都爬到河邊的柳樹上,小土狗在下面“汪汪”叫著,小胖子喘著氣揮著手:“不玩了不玩了,小陵子你欺負我!”
被稱為小陵子的正是那青衣男孩,就見他從柳樹上一躍而下,沖著小胖子嘻嘻一笑,忽閃著狡黠的雙眼道:“大牛,我怎么欺負你了,這回可都讓你當天神了?!?/span>
大牛撅著嘴一臉不開心:“不管當天神還是當妖怪都沒小兵,你當天神他們都跟著當天兵天將,你當妖怪,他們都當小妖怪?!?/span>
柳樹上的小孩們聞言指著大牛嘻嘻哈哈笑成一團,大牛惱羞成怒:“笑什么笑什么,不和你們玩了?!?/span>
說著,將柳條扔在地上轉身就走。
小陵子見狀對其他人揮揮手,領著那只小土狗跑了幾步追上大牛,好奇道:“大牛你生氣了?”
“才沒有!”大牛撅著嘴大聲道:“你每次當天神都讓我當妖怪,每次當妖怪就讓我當天神?!?/span>
小陵子聞言偷偷一笑,這還叫沒生氣呢,不過他卻是一本正經道:“那是因為天神和妖怪是好兄弟啊?!?/span>
“你騙人!”大牛大聲道:“天神和妖怪怎么會是好兄弟!”
“小陵子什么時候騙過大牛,大牛你說,咱倆是不是好兄弟?”
“當然是了?!?/span>
“那天神和妖怪不就是好兄弟嘛?!?/span>
“唔,好像是的?!?/span>
“對吧,好了好了,到你家了,這顆糖給你,明天還一起玩啊?!?/span>
“好!”
就見大牛喜滋滋接過糖,迫不及待的塞嘴巴里,沖著小陵子一笑,對小土狗道:“哮天犬,沖??!”自個兒扭著肥嘟嘟的屁股往自家籬笆墻那兒跑,還回頭對小陵子含糊不清的喊:“小陵子,明天一早我去叫你??!”
小陵子看著大牛跑回家,想著明天得在大牛額頭上畫只眼睛,這樣更像二郎神。
嘿嘿。
“爹,我回來了!”
他家與大牛家隔著個池塘,籬笆小院三間茅草房,這會兒將近黃昏,院子被陽光灑了個金黃,兩只母雞在踱步那兒啄食。
只不過剛進了院兒就覺得有點不對,堂屋的門緊閉著,也沒個做飯的香味,怎么他爹不在嗎?
“爹?”
“吱呀”一聲推開了屋門,掃了一眼,他爹確實不在屋里,而此時此刻應該放幾碟飯菜的四腳桌上卻放著一張紙,他疑惑地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吾兒張陵,爹走了……
張陵根本看不下去下面寫了什么,心里頭頓時涼了一大片,整個人拔腿就往外跑,出門看見對面的阿婆在收被子,他慌慌張張地問道:“桂婆婆,你有沒有見我爹?”
“你爹啊,看見了看見了,剛才還在和我說話呢,我看他往那邊去了?!惫鹌牌胖钢逦黝^。
“謝謝桂婆婆!”
張陵一路向西狂奔而去,爹到底在搞什么啊,難道他爹忘了今天是他的八歲生日嗎?他還以為回到家他爹會給他燒條三斤多重的黃河鯉魚,炒幾盤小菜,下碗長壽面什么的……
他又氣又急,卻在蒲柳村西頭看見個身穿青色長袍,背著個灰色包袱的男人背影,不是他爹是誰,他邊跑邊扯著嗓門喊:“爹!爹!”
那個身影一頓,好像有點無奈的模樣,摸著腦袋轉過了身,看見張陵飛奔過來的身影,哈哈笑了兩聲:“小陵子,今天怎么回家這么早啊?!?/span>
張陵跑地滿頭大汗,喘著氣站在男人面前,心里頭又委屈又生氣,仰頭看向男人,男人梳著個懶散的發髻,額前還飄著兩縷發絲,雖然是濃眉大眼,胡茬子卻冒了一圈,一副邋里邋遢卻又好似放蕩不羈的模樣。
“爹你喝酒了?”他仰著頭問道。
男人連忙抬起胳膊聞聞自己,疑惑道:“沒有啊?!?/span>
“那你怎么把小陵子的生日給忘了?!睆埩瓴粷M道,心里卻有點顫抖,一陣陣的發涼,紙上的字,和老爹背著的包袱,他爹真的要走嗎?爹出兩三天的門從來都是提前跟他商量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而他,有很不好的預感,就好像再也見不到他爹了一樣。
男人一愣,神情變得有些飄渺,卻很快恢復了常態,摸著他的頭感慨道:“已經八年了嗎?”
他抓住男人的手轉過身就走:“走,爹,回去給小陵子燒黃河大鯉魚去?!?/span>
拽了一下,卻沒拽動,就聽到爹無奈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小陵子,你看見爹留給你的信了吧?!?/span>
他小小的身體一僵,轉過身來卻是燦爛一笑:“爹?!?/span>
“小陵子總是那么聰明,爹做什么都瞞不過你?!睂檺鄣娜嗳鄰埩甑念^,男人笑了笑道:“本來還想不告而別,既然小陵子追過來了,那就正式告個別吧?!蹦腥宋艘豢跉?,笑著對他道:“爹要走了,小陵子?!?/span>
他張大了靈透的雙眼看著眼前的男人,鼻子驀地就酸了:“去哪?不能帶上小陵子嗎?”
“不能?!蹦腥藫u著頭,一口拒絕,看著張陵紅了眼難過的樣子,雙手放在張陵瘦小的肩膀上,難得認真道:“小陵子,爹不想騙你,這件事情爹不能帶著你去,如果可以,爹也想陪在小陵子身邊,可誰叫這人世間總有些不能兩全的事情呢,爹這一去,也許一年之后就能回來,也許?!彼D了一下,拍拍張陵的肩膀:“也許暫時回不來,如果爹一年之后沒有回來,小陵子就當爹死了吧?!?/span>
“爹!”張陵高聲叫道,爹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他雙眼通紅,小拳頭握緊,聲音已經帶著哭腔:“你要是沒回來,小陵子就去找你!”
“不準!”男人立刻冷酷的拒絕。
“那就帶小陵子一起去!”張陵仰著頭,倔強著一張小臉。
男人嘆了口氣,半蹲了身子,與張陵平視認真道:“小陵子知道這是不可能的?!?/span>
張陵只感覺胸口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悶發慌發疼,眼淚好像要流下來了,他低下頭,握緊了雙拳,倔強賭氣道:“當爹的就可以這么胡作非為嗎?”
男人一陣沉默,良久后嘆口氣,將他攬在懷里,他沒看見男人的表情,但從男人的聲音中聽出來有一絲的難過在其中,就聽他爹重復他的話道:“是,當爹的就可以胡作非為?!?/span>
他的身體一僵,小小的身子不停的發抖,卻是終于忍不住在男人的懷里大哭出聲,他嗚咽著:“小陵子一點都不聰明,小陵子不讓爹走……?!?/span>
男人摸著張陵的頭發,眸中卻流露出濃重的哀傷,小陵子,爹,也不想離開你啊,如果可以的話,爹真的很想陪在小陵子的身邊,真的。
張陵在男人的懷里從大哭到嗚咽,雙手拽緊了男人的衣角,他不放他爹走,他不放。
男人無奈,無言地摸著張陵的腦袋。
男人一直在等,等他哭夠了,哭累了,紅著眼睛抽抽鼻子從男人懷中抬起頭了,才開口道:“小陵子,今后爹不在你身邊,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爹希望你能開開心心長大,隨心而生,率性而活?!?/span>
他垂著頭,兩只手依然緊緊拽著男人的衣角,不肯松手。
男人見他這個樣子,雙手抓住他的小肩膀,極為認真道:“小陵子,抬頭看著爹?!?/span>
他抽噎著,用通紅的雙眼看向了自己老爹,男人的眼神因為認真而炯炯有神:“小陵子,爹走之前,你要答應爹兩件事情?!?/span>
他隔著水蒙蒙的淚眼看著自己老爹,他的神情太嚴肅太認真了,使得他不自覺地點了下頭。
“如果一年之后,爹沒有回來,你就進太學讀書,二十歲之前不準離開這兒?!蹦腥说目跉鈽O為嚴厲。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爹,他為什么要答應這些,他還沒答應讓爹走呢,他的小手將男人的衣角拽地更緊。
“還有?!蹦腥隧馕⒛?,聲音也跟著沉了下來:“如果有一天,魔劫成道大陣出現的話,你要去闖陣?!蹦腥丝粗?,說完這些話后神色緩了下來,極為不舍的摸著他的腦袋,輕聲道:“還記得爹教過你的仙道術嗎?爹枕頭下面有個小冊子,按照那上面寫的修行,終有一天會用得著的?!蹦腥丝粗鴱埩?,目光中閃過一絲心疼之色,他道:“除此之外,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span>
男人的話,一字一句他都聽地一清二楚,但他沒點頭,他覺得自己沒開口答應,男人就得等著他。
可是,男人在他頭頂上道:“小陵子,好好照顧自己?!?/span>
話音剛落,男人的手在他身上快速的一點。
“爹!”他驚愕地看著男人,渾身卻動彈不得了,只能看著男人將衣角從他的手指中一點一點拽了出來,他眼淚急了出來,從他小臉蛋上不斷滑落:“爹,爹,你做什么,你要丟下小陵子嗎?”
可他爹沒有再說什么,反而猛然轉過了身,異常無情,異常瀟灑地道:“小陵子,給爹說聲保重吧!”
“我不說,我不說,爹,你別走,爹!”他扯著嗓子喊著。
可那個男人沒回頭,他只能張大淚眼看見男人迎著夕陽大步向前走,被夕陽拉長的影子一直到他腳邊。
“爹,你不要小陵子了嗎?”他大哭出聲。
男人的腳步頓了一下,他心中才才生出一絲希望,就聽到男人簡單地道:“小陵子,保重?!?/span>
說完,男人在此大步向前走去,任他在后面哭喊,卻始終沒有再回頭。
而他,淚眼朦朧,看著男人的身影和夕陽一起漸漸地消失在了地平線。
驟然失去了太陽的大地,溫度開始急劇下降,夜風微寒,他依然呆呆地望著男人離去的方向,陡然打了個寒噤時,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已經能動了。
可,能動了如何,他爹已經找不回來了。